以科学为准防疫 说法本身就违反了科学

人类跟新冠病毒的对抗已经进入第三年了，对人类社会造成的冲击是巨大的，特别是在自由世界，对社会构架和纤维的撕裂是明显的，独裁国家肯定也受冲击，只是因为没有言论自由，暂时还看不到的独裁国家社会被撕裂的程度。

在自由社会跟疫情对抗中，有一句常用的话，就是Follow the Science，以科学为准，强调封城、禁足的统治阶层精英们老是念叨着这句话，以科学为准，以科学为唯一的标准。反对强制、提倡自由的人也念叨这句话，以科学为准，而正是科学证明封城不管用。不管是支持封城的，还是反对封城的，谁也没有质疑Follow the Science这句话，谁也没有质疑以科学为准这个信条本身是不是站的住脚。

前几天看到一篇文章，是作家耶尔・罗森伯格（Yair Rosenberg）对哈佛大学科学历史学教授史蒂文・沙频（Steven Shapin）的采访，就触及到这个问题，我看了之后很受启发，今天跟您分享。

过去三年抗疫情的过程中，大家最关心的跟疫情有关的问题就是，科学还可信么？沙频教授说，从表面文字看，以科学为准听起来很有道理、很有智慧、很符合现在人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啊，执政当局希望大家都遵守科学的标准，谁违反科学谁就是跟公共健康为敌，但是，再深究下去，这句话不简单，一点都不简单。

这话怎么说？当人们口口声声说以科学为准的时候，言外之意，这个科学就是卫生学、病毒学的认识和常识，病毒会复制、变异，人体有天然的免疫功能，新冠病毒有蛋白质触角，通过空气传染，传染的渠道跟人的生活方式息息相关，所以要戴口罩阻挡病毒的传播途径，所以要保持距离，让漏网的病毒够不着你，乃至于干脆禁足、封城，让病毒无处可去。这是传染病科学，这是病毒学，这是人体免疫科学。但是，新冠病毒毕竟是在人类社会传播的传染病，它并不只是存在于实验室里，那么人类社会就有社会学、心理学、行为科学，它们也是科学，而社会科学、心理学、行为科学，却没有包括在以科学为准这个口号里。现在一提到以科学为准，大家想到的就是Fauci医生，想到的是美国疾病防治中心的卫生学专家，没有人会想到心理学家、社会学家、行为科学家。

当然你会说，医学、病毒学、传染病学，这些科学是铁板定钉、是自然科学的一部分，你说的心理学、社会学太过模糊了，没有确定性，怎么为准，怎么以这些人文科学为准呢？话是这么说，但因为传染病在社会中传染，不可避免的就牵扯到到社会中的一个一个的人对风险的态度和反应，也牵扯到一个团体、一个社区、一个族群对风险的态度和反应，对政府防疫措施的态度和反应，这，都是社会心理学、行为科学研究的范畴，人非草木，人更不是螺丝钉，人都是有思想的，有自由思想的，人们在疫情中采取什么行动，取决于他们相信什么，他们对传染病的严重程度、死亡率高低的认识，大家的认知程度都不一样。人们对防疫措施的认知和信任，在很大的程度上还取决于谁制定的政策，制定政策的人可不可信，有没有这样的权力。比如在英国，节日期间不允许亲朋好友聚会，但是首相强森却在官邸开Party，这个公信力一下子就没了。中国人讲的以身作则、身体力行，就是这个道理，这是领袖权威的信任基础。

所以说，以科学为准这句话的本身，就应该包括人文科学在内才对。其实，自然科学就真的那么板上定钉，那么无懈可击吗？我记得我刚刚来美国的时候，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啦，因为是中国大陆长大的，都是无神论者，到了美国之后开始对精神啊、信仰啊这些感兴趣，就参加了一些教会活动，都是华人组织的教会活动，陆陆续续也有其他刚刚来自中国大陆的华人参加，有一天就目睹了一段对话，一位大陆来的慕道者说，圣经不可信，虚无缥缈的，完全靠信仰，还是自然科学看得见、摸的着，实实在在，可信。一位基督徒就反驳说，自然科学展示的道理绝大多数都是看不见、摸不着的，你能看的见地球引力么，看的见红外线、紫外线么，你能摸的到电磁场、摸到原子、电子、原子核么？很多课堂上学的物理知识和定律，绝大多数都不是你亲自检验，能检验的是一些表面和基础的现象，更多的是推导出来的理论形成了定律，因为你相信自然科学的框架，这个框架内灌输的知识你就信，你相信科学并不是因为你看得见、摸的到，你相信科学因为这是科学教科书里教的，你对科学的认知基础也是基于信，这跟基督徒相信圣经有什么区别呢？

现在回过头来回味这段话，是有他的道理，以科学为准的基础，就是对科学的相信，而今天社会上意识形态的对立，同样对新冠病毒传染病认识的显著差距，也是一个信的问题。比如说，啊，Fauci医生，他是美国疾病防治中心传染病科主任，他对新冠传染病讲的话就信，你是川普(特朗普)，你针对传染病讲的所有的话都是胡说八道。从这个意义上讲，在传染病这样观关乎整个人类社会的问题上，应该由值得信任的专家，出来讲述有关传染病的话题，怎么把科学道理用大众能接受、认可、并信得过的方式传达出来，这本身就是一门科学，更确切的说，是一门艺术。不单单要解释病毒导致人死亡的原理、人体免疫功能的作用、还得考虑到民众的信仰和理解角度和理解能力，当然整个社会对这样的专家应该给予尊重，疫情，特别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传染病，专家的认识本身就需要一个过程，前后的认识可能有出入、甚至自相矛盾，但怎样在第一时间获取民众对专家的信任，至关重要，这本身就是科学。为什么有些被脸书、推特、油管封闭的大V，因为传播所谓对新冠病毒传染病不实消息的大V，他们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粉丝呢？他们有如此众多粉丝的本身就是一门科学，难道你不应该好好研究研究、讨教讨教么？

我不知到台湾中小学教科书的内容，我们小时候，在中国大陆读书多会提到伽利略、哥白尼，他们挑战当时天主教的意识形态权威，挑战当时教会对宇宙的认知，他们是现代科学的先行者，人们对坚持真理的孤独者有天生的崇敬之情，三百年前被当成异端邪说的东西今天就是科学，科学本身就是不断推翻早期认识的过程，科学能发展，就是基于对被普遍接受的认知的挑战。今天也是一样，所以在普罗大众的脑海里，那些被建制派打成异端邪说的讲法，那些被贴上异端邪说标签的人，是不是也被当成坚持真理的孤独者呢？今天是互联网的时代，这样的孤独者比比皆是，他们也不再孤独，有自己的粉丝，甚至是大V，这种现象是你能封杀的了的么？

所以啊，左派们经常说的这句话，以科学为准，follow the science，本身就基点不对，它忽略了人文科学，它忽略了人们对科学认知信任的基础，它甚至被左派拿来当作打人的棍子，这就更悲剧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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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东方纵横